婚后第二天,倪太守叫了顶轿子,把梅氏接回了家,让她和儿子、媳妇见面。全家上下的男女老少都来磕头,称她为“小奶奶”。倪太守拿出一些布帛赏赐众人,大家都很高兴。只有倪善继心里不痛快,虽然当面没说什么,但背后和妻子议论道:“这老头子做事太糊涂!都这把年纪了,就像风中的蜡烛,做事也该考虑后果。也不知道还能活五年十年,却去做这种不明不白的事!娶这么年轻的女子,他自己也没精力应付,难不成要耽误人家一辈子,有名无实?
还有,不少人家老头娶了年轻媳妇,结果身体撑不住;那媳妇耐不住寂寞,做出越轨的事,丢尽了脸面,让家族蒙羞。而且那年轻媳妇跟着老头,就像在外面过荒年,等有了好出路,她就会离开。平时还偷偷攒私房钱,藏东藏西;又撒娇耍赖,让老头给她置办衣服首饰。等老头去世,她就会改嫁,把财产一卷而空。这种人就像木头里的蛀虫、米里的害虫,最伤家里的元气。”
他还说:“这女子娇里娇气的,看着像个风尘女子,一点没有良家女子的样子,一看就是个爱闹事、管丈夫的主。在咱爹身边,最多也就算个半妾半婢,叫声姨姐就行了,以后也好有个退路。可笑咱爹老糊涂,还让大家叫她‘小奶奶’,难道要我们叫她娘不成?咱们别认她,别太惯着,省得她蹬鼻子上脸,以后我们反而要受她的气。”夫妻二人嘀嘀咕咕说个不停,很快就有人把这些话传了出去。倪太守知道后,虽然心里不高兴,但也只能默默忍着。
幸好梅氏性情温柔善良,对上恭敬,对下和气,一家人倒也相安无事。过了两个月,梅氏怀孕了,她瞒着众人,只有倪太守知道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终于到了十月怀胎期满,梅氏生下一个男孩,全家都大吃一惊!这一天正是九月初九,孩子的乳名就叫重阳儿。到了十一月,就是倪太守的生日,这年他正好八十岁,来祝寿的宾客很多。倪太守大摆宴席,一来庆祝寿诞,二来为孩子办个简单的庆贺仪式,就当是新生儿的汤饼会。
宾客们纷纷道贺:“老先生高龄得子,可见身体康健,这是长寿的征兆啊!”倪太守十分开心。可倪善继却在背后又说风凉话:“男人六十岁就没了生育能力,何况都八十岁了,哪有枯树开花的道理?这孩子指不定是哪里来的野种,肯定不是咱爹的亲骨肉,我绝对不认他这个兄弟。”这话又传到了倪太守耳朵里,他还是默默忍下了。
时光飞逝,转眼又是一年。重阳儿满周岁,家里准备办抓周仪式。亲朋好友又来祝贺,倪善继却出门躲了起来,不肯来招待客人。倪太守知道儿子的心思,也不去叫他,自己陪着亲友们吃了一天酒。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,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。
自古道:“子孝父心宽。”那倪善继平日里为人贪婪又狠心,一心只怕弟弟长大,分走他的家产,所以坚决不认这个弟弟,还提前散布各种坏话谣言,为日后刁难梅氏母子做准备。倪太守是读书做官出身,这些弯弯绕绕他心里明白得很。只是恨自己老了,等不到重阳儿长大成人,日后少不了要靠大儿子接济,现在也不好和他闹僵,只能默默忍耐。看着年幼的孩子,满心疼爱;再看看年轻的梅氏,又满心怜惜。倪太守常常左思右想,一会儿烦闷,一会儿恼怒,一会儿又懊悔不已。
转眼间,四年过去,小儿子已经长到五岁。倪太守见他聪明伶俐,活泼可爱,打算送他去学堂读书。大儿子叫善继,他便给小儿子取名善述。选了个黄道吉日,准备好果品酒菜,带着善述去拜老师。这位老师本就是倪太守请在家里教孙子读书的,这样一来,叔侄俩同堂学习,十分方便。
然而,倪善继和父亲的想法截然不同。他见弟弟取名善述,和自己排行相连,心里就很不痛快。再想到儿子要和这个弟弟一起读书,还得叫他叔叔,从小叫习惯了,以后恐怕会被弟弟欺压,不如把儿子领出来,另请老师。当天,他就把儿子叫出学堂,借口孩子生病,一连几天都不让他去上课。
倪太守起初以为孙子真的病了,过了几天,却听老师说:“大公子另外请了先生,把学堂分成两处,不知是何用意?”倪太守一听,怒火中烧,本想找大儿子问个清楚,可又一想:“这逆子天生性情乖张,跟他说也没用,随他去吧!”强咽下这口闷气,回到房中,一不小心,被门槛绊倒。梅氏急忙将他扶起,搀到躺椅上坐下,倪太守已不省人事。
急忙请来医生诊治,医生诊断为中风。喂下姜汤后,倪太守苏醒过来,被扶到床上。虽然意识清醒,但浑身麻木,动弹不得。梅氏守在床头,煎药煮汤,悉心照料,一连服了几剂药,却毫无效果。医生把脉后摇头道:“只能维持时日,难以痊愈了。”
倪善继得知父亲病重,也来看望了几次。见父亲病入膏肓,料想他撑不了多久,便开始在家里颐指气使,对仆人呼来喝去,提前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子。倪太守听在耳里,心里更加烦闷。梅氏只能默默流泪,连带着小儿子也不再去学堂,留在房中陪伴父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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