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镜前,许延年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过深绯色官服的领口,指尖在那獬豸纹样的金线刺绣上微微一顿。
镜中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,剑眉下那双如墨的眸子凝着化不开的凝重,似有千钧心事沉淀其中。
"大人,卯时三刻了。"许义捧着鎏金玉带立在雕花门边,声音压得极低,眼角余光不住瞥向窗外渐染鱼肚白的天色。
他袖口沾着晨露,显是已在廊下等候多时。"今日圣驾临朝,光禄寺已鸣过第一通鼓,各衙署车马都到了承天门外候着。"
许延年微微颔首,转身时目光不自觉落向床榻。锦衾间,陆昭阳青丝如瀑散落枕畔,随着均匀呼吸在雪白缎面上泛起细微涟漪。
他轻撩袍角蹲下身来,指尖在距离她脸颊寸许处凝住,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,只将滑落的织金锦被轻轻掖好。
"大人..."许义的声音在门外又起,带着几分焦灼。
"备马。"许延年最后望了眼陆昭阳恬静的睡颜,这才转身离去。
承天门外,百官车马如龙。许延年的青幔马车穿过晨雾时,正听见第二通鼓声自太极宫方向传来。
他掀帘望去,但见朱雀大街上已排开各色仪仗,紫服金带的公卿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。
太极殿前,百官如彩羽林立的仙鹤。褚遂良正与长孙无忌低声交谈,手中象牙笏板随着话语轻轻点动。
程咬金粗壮的手指不断调整着腰间金带的位置,高季辅则独自立于汉白玉栏杆旁,枯瘦的手指捻着花白胡须,目光如炬地盯着御道方向。
突然净鞭三响,执戟羽林郎齐声唱喝。百官如风吹麦浪般次第跪伏,绯色官袍在青砖上铺开漫天霞色。
当那抹明黄色身影出现在九重宫阙之间时,殿前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
许延年抬眼望去,只见李世民步履如踏云端,面色红润竟似返老还童,双目炯炯如含星斗,哪还有半分病容?
"这..."站在许延年身旁的工部侍郎张昱瞠目结舌,手中的象牙笏板险些落地,他慌忙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,"圣上这气色,倒像是..."
"像是返老还童了。"大理寺卿李崇接话,眼中满是惊诧,白须随着嘴唇的开合一颤一颤,"去冬还见圣上需人搀扶才能行走,今日竟能健步如飞?这...这不合常理啊!"
褚遂良目光微凝,落在天子略显红润的面色上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,却未多言,只整了整衣冠,恭敬地拱手行礼:"臣等恭迎圣驾。"
李世民行至御座前,广袖一拂,坐下时腰背笔直,毫无久病之人的虚弱之态。
他目光如电,扫过殿中众臣,声音洪亮如钟:"众卿平身。"
许延年立于大理寺诸官之列,抬眸间正对上天子视线。
那双眼睛炯炯有神,竟似有精光流转,与半年前陆昭阳诊脉时所言的"气血两亏"之状判若两人。
"怪哉。"站在许延年身侧的大理寺丞裴肃低声道,手指不安地捻着朝珠,"圣上龙体康健如斯,莫非真是天佑大唐?"
许延年未答,目光却落在御案旁侍立的那罗迩娑婆寐身上。
这天竺方士身着异域服饰,眉心点着朱砂,正垂首而立,唇角却隐约含着一丝莫测的笑意。
当察觉到许延年的视线时,他忽然抬头,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。
当户部尚书唐俭奏报今岁赋税时,天子竟能随口指出某州某县的具体数目,记忆之精准令群臣咋舌。
兵部尚书李积奏请调拨军饷,话未说完,李世民已挥手打断:"此事朕三日前已批阅过,着兵部与户部会同办理便是。"
这般敏锐的反应,哪里像是久病初愈之人?
"圣上近日勤于政务,夜批奏章至三更。"中书令褚遂良低声对许景松道,眼中却隐含忧色,手指不自觉地捋着花白的长须,"昨日臣呈递的河西军报,圣上竟能一字不差地复述,连其中数字都记得分毫不差。"
许景松捋须沉吟,眉头紧锁:"圣体康泰,实乃社稷之福。只是..."他话锋一转,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微不可闻,"这气色未免太过...红润了。"
话未说完,殿中忽起骚动。
原来李世民竟起身踱步,亲自走到殿中央,指着殿柱上的一道细微裂痕道:"此柱去年秋震时受损,工部为何迟迟未修?"
群臣面面相觑——这等细微瑕疵,常人站在三丈外根本无从察觉,天子目力何时精进至此?
"臣...臣即刻着人查验。"工部尚书阎立德慌忙出列,额上已沁出细汗,双手捧着笏板不住颤抖。
许延年注意到天子行走时衣袖摆动间,隐约有淡淡异香飘散。
那香气似檀非檀,似麝非麝,闻之令人心神一振,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。
"圣上今日神采奕奕,倒似年轻了十岁。"户部尚书唐俭捻着胡须感叹,眼中满是惊叹之色,"莫非真有仙人赐福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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