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觉把手机揣回口袋时，指节在布料下微微发紧。
林浅消息里的"红裙小女孩"像根细针，扎破了他方才在天台建立的冷静。
那只和她五岁丢失的娃娃一模一样的玩偶——他记得林浅说过，那是她外婆亲手缝的，眼睛是两粒磨圆的红豆，右耳缺了块棉絮，用红线歪歪扭扭补过。
"集合。"他在队伍群里按下发送键，又补了句"注意观察瞳孔"，指腹在屏幕上顿了顿。
老魔术师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："镜子复制得了容貌，复制不了灵魂的褶皱。"此刻他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，每个经过路灯的人都像被镀了层虚浮的金，连影子都淡得像要融化在夜色里。
最先到的是沈舟。
机械工程师的工装裤口袋里插着激光测距仪，左手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巧克力——周觉记得这是他缓解焦虑的习惯。"东边图书馆的大理石纹路，副本比现实少了三道裂纹。"沈舟把速写本拍在花坛边的石桌上，纸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沙沙作响，"我比对了三栋建筑，偏差值在0.7%到1.2%之间。"
"秦牧在商场定位信号源，苏晴和许燃去了老城区菜市场。"林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她抱着笔记本电脑，发梢沾着细雨——周觉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飘起了毛毛雨，"我查了五个交通摄像头，同一时间点的车流轨迹，副本里的红色轿车比现实早出现了17秒。"她翻开电脑，投影在石桌上的监控画面里，两辆车的轨迹像两条纠缠的蛇。
周觉摸出镜面硬币，在指尖转了个花。
金属凉意透过指腹渗进血脉，这是他从现实带来的唯一"活物"——老魔术师说过，真正的道具会呼吸。"分两组，沈舟跟我去商场找秦牧，林浅带许燃、苏晴补全老城区数据。"他把硬币抛给林浅，"每标记一个偏差点，用硬币在墙缝划道斜线，系统复制不了手工痕迹。"
林浅接住硬币时，金属表面闪过极淡的蓝光。
周觉注意到她睫毛颤了颤——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。"小心穿红裙的女孩。"他轻声补了句，看着林浅点头的瞬间，突然想起她电脑里那张泛黄的老照片：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抱着缺耳朵的布娃娃，身后是和此刻一模一样的梧桐街道。
商场三层的空调开得很足。
周觉跟着沈舟挤过玩具区的人流时，后颈突然泛起凉意。
转角处的休息区，穿红裙的小女孩正蹲在长椅边，布娃娃的右耳果然缀着歪歪扭扭的红线。
她仰起脸时，周觉的瞳孔微微收缩——那双眼瞳像两潭死水，没有一丝他的倒影。
"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呀？"小女孩的声音甜得发腻，手指绞着娃娃的胳膊。
沈舟的激光测距仪突然发出蜂鸣，周觉低头看屏幕，偏差值正疯狂跳动：2.3%、3.7%、5.1%...
"秦牧！"沈舟喊了一声。
穿连帽衫的游戏玩家从柱子后面闪出来，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数据洪流，"这里的Wi-Fi信道比现实多了三条，像是...在同步什么。"他推了推眼镜，"刚截到段异常代码，和林浅说的17秒偏差能对上。"
周觉蹲下身，和小女孩平视。
布娃娃的红豆眼睛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，他伸手触碰时，小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——那力气大得反常，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。"大哥哥见过我妈妈吗？"她的声音突然变了，像老式收音机的杂音，"她在镜子那边，对不对？"
沈舟的测距仪"啪"地掉在地上。
周觉猛地抽回手，腕骨处已经泛起青痕。
他望着小女孩逐渐扭曲的面容，突然想起老魔术师说过的另一句话："当镜子里的人开始问问题，说明它已经尝到了真实的味道。"
咖啡馆的暖气开得太足，苏晴的额角沁出细汗。
她盯着对面穿米色大衣的男人，喉咙发紧——这个人她明明从未见过，可记忆里却清晰地浮现出画面：上周三下午三点，她在现实的同一家咖啡馆，这个男人坐在她对面，点了杯不加糖的美式。
"你认错人了。"男人低头搅着咖啡，银匙碰撞杯壁的声响像根针。
许燃的手按在苏晴手背，心理医生的掌心带着安抚的温度："回忆具体细节，比如他当时穿什么？"
"深灰色风衣，袖口有磨破的毛边。"苏晴脱口而出，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僵住了——眼前男人的米色大衣崭新笔挺，袖口连折痕都没有。
许燃的瞳孔微微收缩，周觉说的"瞳孔里的影子"此刻在男人眼里一片空白。
"系统在覆盖记忆。"许燃轻声说，指尖在桌下掐了苏晴虎口一下。
痛感让苏晴打了个激灵，她看见男人的手指无意识地叩着咖啡杯，节奏和方才自己描述"深灰色风衣"时完全一致——像在同步某种指令。
门铃叮铃作响。
洛桑的黑色风衣扫过门框，带来一阵冷风。
他手里拿着平板，屏幕亮起的瞬间，周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——画面里是他和千面张在现实的"幻戏斋"，老魔术师正往他手里塞镜面硬币，背景里却清晰可见咖啡馆外的霓虹招牌，那是属于"双生都市"的标志性钟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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