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雾再次翻涌时，周觉正在调整断柱前的碎石。
他的指腹擦过石缝里那枚幽蓝硬币的边缘，掌心传来细微的震颤——这是与内袋里另一枚硬币产生的共振，像两根琴弦被同一阵风吹动。
"周觉！"林浅的声音从左侧传来，她的记录本被冰晶冻得发硬，"伊莱的黑雾浓度比上次高37%，沈舟说这是...主动定位的迹象。"
周觉抬头，看见灰雾中浮出一双猩红瞳孔。
伊莱的身影如被揉皱的画纸般展开时，他注意到对方右手腕的青筋——三天前观察到的习惯性掐掌动作，此刻正随着黑雾凝聚而微微抽搐。
"你说要带我看秩序核心。"周觉向前半步，指尖轻轻叩了叩胸前的魔术盒，"但我想先问个问题：完美的秩序，容得下质疑吗？"
伊莱的脚步顿在断柱前。
他的目光扫过石纹里的硬币，喉结动了动："质疑是混乱的温床。"
"那如果质疑来自秩序本身呢？"周觉的声音放得很轻，像在变魔术时对观众说的秘密，"比如...你此刻站在这里，真的是因为系统需要，还是你自己想？"
林浅的笔尖在记录本上划出一道深痕。
她数着秒数——伊莱的目光在断柱上停留到第六秒时，石纹里的硬币突然泛起涟漪。
陆沉的义眼红光暴闪，机械音混着电流杂音炸开："镜像共振启动！
脑波频率紊乱度提升至12%！"
伊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按向胸口。
衔尾蛇徽章的暗红光芒开始扭曲，在他锁骨处投下晃动的影子。"你在...干扰我。"他的声音发闷，像隔着一层毛玻璃，"但秩序不会被...被..."
"被什么？"周觉向前又走一步，靴跟碾碎一块冰碴，"被你的犹豫？
被你身体里那个还没完全消失的'人'？"
许燃突然从人群侧方走出。
她的白大褂沾着之前战斗的焦痕，却始终保持着心理医生特有的温和语调："伊莱，你记得自己第一次穿白大褂的样子吗？"她的指尖轻轻点在太阳穴，"是在实验室？
还是某个清晨的走廊？
有没有人...等你下班回家？"
伊莱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。
他的左手抓住胸口的徽章，金属扣环在掌心压出红印。
白芷的预知能力在此时发动——她的睫毛剧烈颤动，眼白泛起诡异的银纹，喉间溢出断续的呢喃："...玻璃罐...蓝色液体...实验日志第37页...林...林晚？"
"够了！"伊莱嘶吼着后退，黑雾在他脚下疯狂翻涌。
但这次黑雾不再听话，反而像被投入热油的水，炸出细碎的光粒。
他的声音开始出现重叠，一个说"秩序高于一切"，另一个说"林晚是谁"，第三个说"痛...为什么会痛"。
秦牧的终端屏幕跳出刺目的红色警告。
他手指在键盘上翻飞，额角沁出冷汗："逻辑链断裂！
现在他的语言重复率是平时的270%，自我否定词频激增！"
周觉摸出魔术盒里的空白卡牌。
卡牌边缘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，这是他用三次生存积分兑换的最后底牌。"你不是秩序的守护者。"他将卡牌夹在两指之间，像展示魔术道具般转了个圈，"你只是它的囚徒——和我们一样。"
伊莱的身体开始闪烁。
他看向周觉的眼神里，恐惧终于压过了冷漠。"不...不可能...我是监察者..."
"那你告诉我，"周觉弹动卡牌，银白光泽划过伊莱的胸口，"监察者会害怕吗？
会想起自己是谁吗？"
卡牌贴在伊莱心口的瞬间，他发出一声介于尖叫与呜咽的嘶吼。
黑雾如被抽干的潮水般退去，他的身影化作千万光点，其中一粒闪着熟悉的幽蓝——正是石缝里那枚镜像硬币。
系统中枢的震动从地底传来。
断柱上的石纹突然全部亮起，在天空投射出复杂的星图。
林浅的记录本被震落在地，她扑过去时瞥见最后一页："共振节点完全激活，核心通道...开启？"
周觉弯腰捡起卡牌。
卡牌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小字：致困在镜中的自己。
他抬头望向星图中心那道裂隙，能听见某种古老齿轮转动的声音，像命运在叩门。
"现在，是时候了。"他对着风说。
风卷走这句话，卷向裂隙深处——那里有更庞大的真相，正等待被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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